北有九年

【叶黄】师生关系(9)

数学老师叶x高中生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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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毒水弥漫的空气中,被透明管牵引着的输液瓶里有液滴规律性落下,仿佛是生命唯一的荡漾。隔着重症监护室厚厚的双层玻璃,黄少天能看见病床上那干瘪瘦弱的身躯,他不知道这样的身躯是如何成为了他童年最坚实的依靠。露在被子外边的一截肩膀单薄而瘦削,可以被任意臂膀所揽过。


奶奶老了,老年人是最禁不得摔的。黄少天活了十七年还没碰着让他后怕的事情,但是当他跟着担架上120急救车厢的时候他却感到阵阵心悸。如果他能够早一点赶到,或者是多叮嘱她老人家几句,让她千万注意安全,境遇也许就大不相同了。


“黄少天。”一个低沉的中年男音响起,黄少天一回头,对上了眼眶外有一圈青黑色的眼眸,立刻喊了声“爸”。


黄澍刚在前台缴完费,他本来还要个把星期才能出差回来,听见自己母亲摔倒后硬生生提前了行程,火急火燎地打飞的回来。


黄少天紧了紧拳头,问道:“爸,医生说奶奶情况怎么样?”黄奶奶从急救室被推入重症监护室时医生什么都没说,只是把黄澍单独叫到主治医生办公室里,桌面上摊开了一大堆单子,医生不知说了什么,黄澍的神色越听越凝重,林容回去取了些换洗衣物和日常用品,只剩黄少天隔着门缝努力想听些什么,奈何隔音效果太好,就只能在外头干着急等。后来黄澍出来,黄少天都没来得及开口问,就见他径直攥着一堆单子去前台缴费。


黄澍看了黄少天一眼,又往监护室里瞟去,最后摇了摇头:“尾椎骨骨折,可能会影响走路。”


“那医生——”黄少天说了一半没敢继续下去。


黄澍努力吸了口气,重重拍了拍黄少天的肩膀。


“查出了肝硬化,晚期了。”


肝硬化,黄少天不是医生,说不出这个医学名词有多么得骇人,只是本能的一层细密的冷汗爬满了后背。


“医生说肝上出了毛病前期就是腿脚浮肿,好久之前你奶奶给我说她脚肿,去查了查说是营养不良,我就给她提了些补品去。


“你奶奶早期是乙肝,在小医院根本查不出来,站在那看起来跟正常人一样……怪我。


“说年轻点的好好养着可以养好,少说也能再活七八年,可你奶奶老了。”


主治医生把黄澍叫过去的时候语气都是责怪,说现在当儿女的怎么就那么不关心自己的父母,非要等着人快不在了,才挠头懊悔的。


近日里黄奶奶的身体不适也是这样导致的,肝硬化病人甚至会因为一场小小的感冒而导致肝昏迷。黄少天不知道奶奶在一个人住的那些日子里是怎么照顾自己的,老年人嘛,总觉得自己身上的就是些小毛病,不想给儿女添乱,咬牙扛扛就过去了。黄奶奶咬牙扛很久,因为这一摔,没能扛住。


黄澍踱步到走廊尽头打电话,听语气应该是在给林容通话,黄少天望向他的背影,其实黄澍也老了,常年奔波于外地让他的西装很难笔直地贴合他略弯曲的背部。黄少天忽察觉出眼眶的干涩,他不知道一个四十多岁的悲伤的男人以用怎样的心态给自己的妻子陈述出这样一个事实的。


林容提着大包小包衣物来的时候眼眶也是红的,她和黄奶奶的关系很好。大概是因为黄奶奶是个豁达慈祥的老人,这才让一个处于更年期、动不动就容易被触碰底线的中年妇女都能敛了三分烦躁。


“少天你回去,我和你爸在这就够了,你明天还要上学。”林容低头整理衣物的空档对黄少天说。黄少天按亮了手机屏幕看了眼时间,凌晨一点了,黄澍赶回来的时候就是晚上八点,再加之折腾了这么久,也许是人在焦灼等待的时候完全不自知时间是怎样过去的。


黄少天抿了抿唇,缓慢却又倔强地摇头:“我想照顾奶奶。”



叶修在办公室坐得有些火大,数学课是上午最后一节,他耐着性子足足等够了两节课也没等来黄少天送作业,于是叶修抱着“这个小子又玩什么花样”的心态亲自去了趟班里。


“黄少天呢?作业怎么不给我送过来?”叶修站在班门口环顾了一圈也没瞅见他的身影。


“报告老师,”李琛身为黄少天的前桌率先抢答道,“他没有来。”


“没来?”叶修有一瞬间错愕,随即说,“没来你们就不知道交作业了?对,就你,下个课间给我收上来。”叶修钦点了最活跃的李琛。


叶修觉得黄少天要么是真病了,要么是装病不想上课,前者情有可原,后者实属该打,可黄少天的体质也不想是会总生病的人,于是叶修在心里已经默默给黄少天打上了个“不想上课”的标签,直到回到办公室给刘老师随口提了一句,那标签才得以取下。


“他请了两天的假,也没说原因。”刘老师边备课边说道。


叶修不好过问学生的隐私,况且刘老师本就不知道,只是点点头道:“两天啊,有些久了,耽误课。”



黄少天忙活到下午才想起来掏出手机看一眼,按了半天都没反应,才后知后觉是没电了,转悠了一圈也没找着个能充电的地方。


“你回去睡会儿,你爸不在,你晚上还要来顶班呢。”黄少天的郁郁沉沉和连天的瞌睡她不是没有注意到。


黄澍今天一早就被总公司给招过去了,公司总部就在本市,黄少天和林容透着电话都能感受到那头上司语气的焦躁急迫。


黄少天昨晚上压根没怎么睡,重症监护室是时时刻刻都需要人清醒着。虽然有个林容,但黄少天自诩是家中的第二个男人,他爸不在,担子就该他挑,总不能扔给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来干,黄少天就很自觉地把照顾奶奶的本分往自己身上揽了揽。


公交车上没位置,黄少天就靠着后门的扶手混混沌沌地眯了一小会儿,人在困极了的情形下意识是不听使唤的,机械女声报的站名更像是连他的耳根子都没钻一下,轻飘飘的就过去了。多亏司机一个急刹车把他给摇醒,否则指不定一路睡到了终点站。


等黄少天彻底扑倒在他柔软的大床上时,什么乱七八糟劳什子事全都抛到了九霄云外,昏天黑地睡到了星星钻出了云层。


黄少天是被渴醒的,顶着一头乱发从被窝里爬出来,拧开一瓶矿泉水就咕嘟咕嘟半瓶下肚,随意一瞥,发现手机闪烁的红灯已经变了绿色。看这个天色,他们应该是放学了的,黄少天想。果真,一点开微信,就收到了郑轩的絮絮叨叨。


关耳车干:??你今天怎么了?


关耳车干:哥们这都中午了,你不会还没睡醒吧?别给我讲你一天没看手机。


关耳车干:已经一天了……你是不是偷偷学习去了?要不要我给你发作业啊?


黄少天揉了揉有些酸胀的眼睛。


夜语不烦:谢了啊大兄弟,作业发一下,么么哒[/亲]


关耳车干:……腻不腻歪啊你[/白眼],你今天咋了?


夜语不烦:我奶奶病了。


关耳车干:哦……希望她老人家早日康复,喏,作业发你。


关耳车干:【图片】


夜语不烦:[/爱心]


黄少天滑掉郑轩的消息框,紧接着还有一句叶修的问候,内容大同小异。


夜语不烦:谢谢老师……我奶奶生病了。


黄少天回完这句话就放下手机去穿外套,时不时瞟几眼屏幕。黄少天刚洗了几个苹果往保鲜袋里装,见手机屏亮了,忙擦擦手去回消息。


叶修:严重吗?


黄少天拿着手机沉吟了一会儿,把打好的“肝硬化”三个字一个一个删去,他怕叶修只是客套性问问,没必要这么认真。


夜语不烦:还行,我得照顾她。


叶修:奶奶会好的……今天数学发了张卷子,我让你同桌给你留了。


夜语不烦:谢谢老师,我该去医院了。


黄少天回复完就站在门口,扶着墙穿好鞋子,拎了几个袋子反手关上门。


这座城市的夜晚有些冰冷,楼底下亭子里还有几个眼熟的老头老太,围着石桌坐了一圈玩扑克。一股冷风蹭过他的耳廓钻进了他的衣领里,黄少天没来由抖了一下。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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